从顺治三年至乾隆二十二年这一百多年间,清王朝总共开了44次科举考试,从录取进士的各府、州、县分布来看,江南各省每个县几乎都出过了进士,且为数还不少。
唯一一个没有出过进士的地方就是常州府江阴县,江阴不仅进士光头,就是举人、贡监生、秀才这一类的中低级功名,也是一个没有。
江阴自古以来就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,明代时江阴籍的进士总数为75人,位居全国前列。文化底蕴深厚、科举积淀极深的江阴,为何在清入关后的百余年间没有出过进士、举贡呢?
显然,并非是江阴学子不成器,而是他们不愿意应清朝的举、当清朝的官。因为在江阴人的心中,发生于顺治二年那次惨无人道的历史悲剧,始终在他们心中挥之不去。用恨之入骨,食其肉、寝其皮来形容江阴人对清王朝的仇恨,似乎仍觉不够。
江阴保卫战的大致经过江阴保卫战是南明弘光朝灭亡后,江南民众抗清的一次典型的保卫战。关于这次事件的具体经过,相信很多读者都有一个大概的认识,御史也不想多费笔墨,只说一下江阴保卫战的简单经过。
顺治二年闰六月初一日,清廷委任的江阴知县方亨(前明进士)颁布了剃发令,文告中出现了“留头不留发,留发不留头”之句。从而引起了江阴士绅百姓的极度愤慨。
方亨推行剃发令受阻,转而发文向常州知府宗灏求助,准备采取武力弹压。但文书被江阴民众截获,六月初二日,方亨被擒。
六月初五日,常州府派出三百兵丁赶赴江阴,由于江阴民众准备得当,官军被悉数歼灭。时主持江南军务的豫亲王多铎下令,以降清之原明大将刘良佐率数万精兵来攻江阴。
六月下旬,刘良佐军围住江阴,城中组织了义军与清军对抗,其首领就是有着“江阴抗清三公”之称的阎应元、陈明遇、冯敦厚。
此三人不过是典史、训导一类的低级吏员,但在大是大非面前,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民族气节,却不是洪承畴、钱谦益等高官们所能望其项背的。
江阴士民在两个多月的时间中,顶住了清军的围攻,八月二十一日,江阴城破百姓拼死巷战,无一人降清。
清军入城后,实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行动,直到八月二十三日才“出榜安民”,经过清军的屠杀,江阴最终剩下来的老幼仅有5人。
江阴保卫战似有被夸大的嫌疑江阴保卫战见诸于明清正史、野史,以及现代学者所撰之作品,各大平台的百科也都有收录。
御史窃以为,江阴保卫战的积极意义是值得肯定的,但也需澄清一些基本事实。主要有以下几个数据是不符合历史实情的:
其一,困守孤城81天。
按照《江阴城守纪》的记载,江阴保卫战的起始时间是顺治二年闰六月初一日,但御史前面也说了,这一天仅仅是知县方亨颁布剃发令,此后的六月初五日,江阴义军在城外的秦望山歼灭常州知府派来的三百兵丁。
清军围城的具体时间应该是六月下旬,大致是二十三日左右。显然六月二十三日之前,不能说是“困守孤城”,满打满算不到二个月。
而且需要注意的是,刘良佐围城之初,还是本着劝降的态度,并非上来就是猛烈攻城。在劝降未果、贝勒博洛的催促下,刘良佐才于七月五日进行第一次攻城行动。
真正大规模进攻江阴,则是博洛亲至江阴后,即七月十一日左右。这么算起来,江阴保卫战的时间仅有41天。
其二,江阴守城人数存有争议。
阎应元殉国后,曾留下一首绝命诗,诗曰:
八十日带发效忠,表太祖十七朝人物。
十万人同心死义,留大明三百里江山。
这首诗名气很大,诗中便有“八十日”、“十万人”的具体描述。不过在《江阴城守纪》中的记载却有出入,其诗曰:
八十日戴发效忠,表太祖十七朝人物。
六万人同心死义,留大明三百里江山。
显然,出处不同所记载的人数出入也很大,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,我们已经很难查证。但御史认为,江阴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县城,以明末清初时的人口统计数量来看,六万人的概率应该更大一些。
其三、夸大了清军的数量以及人员伤亡。
攻打江阴的清军有三支部队,第一支是刘良佐所部的五万人马。因刘良佐进攻不力,豫亲王多铎于六月底令恭顺王孔有德“率所部协攻”。孔有德带领的兵马并不多,但装备精良,主要是火器、红衣大炮,人数仅有五千余人。
第三支部队是贝勒博洛、尼堪所率的精锐八旗兵。八旗兵数量原本就不多,入关时不过才十余万人,当时清军的八旗主力有两路,一路是多铎率领的南征军人数仅八万余人;另一路阿济格、豪格率领的西征军,人数也在八万左右。
江南的八万精锐八旗,显然不可能都压在江阴这个小城上,故而大致推测,博洛、尼堪这一路,不会超过三万人。如此攻打江阴的清军总数应是八九万人之间。
即便是八九万人,也是十分恐怖了。但清军数字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夸大了,有说十五万、二十万的,有说二十四万的。比如某百科中就采用了二十四万的说法。
人数夸大仅是一端,在清军伤亡数量上更是夸张到了离谱。据谢国桢所撰的《南明史略》记载,江阴之战清军伤亡7.5万人,此外还搭上了“三位王爷和十八员大将”。
如果没记错,有清一代的战事中,发生与雍正九年的和通泊之战损失最大,此战中二万余满洲、蒙古将官殉国。要知道,和通泊之战所面对的敌人乃是鼎盛时期的准噶尔部。
阵亡“三王”更是无从谈起,参加江阴之战的三位清军主帅分别是孔有德、博士洛、尼堪。孔有德早在关外时期就有恭顺王封号,博洛、尼堪此时的爵位尚是贝勒,后来因功晋端亲王、敬亲王。
清代的亲王、郡王都有详实的官方资料可查,生于何时、死于何时,斑斑可考,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任何一位王爷在江阴阵亡。至于“十八将”也是一种讹传。
江阴之战被夸大也是符合人之常情的,阎应元、陈明遇等抗清志士面对强敌,临危不惧,实是南明史乃至中国历史上光彩夺目的一页。
清军对江阴人民实行残酷的屠城,可以说是图一时之快活、泄一时之私愤,清王朝为此付出丧失江南人心的代价。
从此以后,江阴人民对清王朝采取概不配合的态度,本土的江阴籍(顺治三年陆续有外籍人士移居江阴)读书人不应举、不当官。
乾隆二十二年,乾隆皇帝二次南巡,为了拉拢江阴士之人心,给阎应元等抗清人士平了反,修了祠,主动向江阴民众示好。此后江阴的读书人才陆陆续续进入科场、官场。据查,清代江阴共出了64个进士,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乾隆二十二年以后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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